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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戏剧梅花奖40周年 | 罗怀臻 | 更科学,更公正,更荣光 ——写在中国戏剧梅花奖创办40周年之际

罗怀臻 中国戏剧杂志 2024-03-25

2023年第5期 总第792期

【作者简介】罗怀臻,剧作家,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一级编剧,上海戏剧学院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

我不是戏剧演员,也没做过梅花奖评委,但梅花奖与我关系密切,因主演我的剧作而荣获梅花奖的演员共有12位。今天,在庆祝梅花奖创办40周年之际,面对梅花奖,面对梅花奖40年的光荣历史,我觉得我不是局外人,更不是旁观者,而是满怀深情一路同行的朋友。因此,我感到无上的荣光。

因主演我的剧作而荣获梅花奖的12位演员是梁伟平(淮剧《金龙与蜉蝣》饰蜉蝣)、章瑞虹(越剧《梅龙镇》饰正德皇帝)、王锦文(甬剧《典妻》饰妻)、赵媛媛(黄梅戏《孔雀东南飞》饰刘兰芝)、李文(黄梅戏《长恨歌》饰杨玉环)、张小君(越剧《荣华梦》饰董文伯、董文仲)、谷好好(昆剧《一片桃花红》饰钟妩妍)、李青(京剧《李清照》饰李清照)、万晓慧(京剧《建安轶事》饰蔡文姬)、李仙花(广东汉剧《柳如是》饰柳如是)、张静娴(昆剧《班昭》饰班昭)、沈铁梅(川剧《李亚仙》饰李亚仙)。其中,李仙花、张静娴为“二度梅”,沈铁梅为“梅花大奖”。此刻,当我一一写出他们的姓名、获奖剧目的剧名和在剧中所饰演角色的名字时,每写下一位,便想起一段往事,想起曾经围绕着他们进行创作、雕刻人物、奔赴评奖演出现场,最终目送他们登上领奖台的那些剧团,那些导演和各个创作表演部门的精诚合作者,眼前无形的屏幕上会飘过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深深沉浸,无尽遐想,美好如初,恍然如昨。

我也想到他们各自的现状,想到他们与过去时的那个他或她的种种不同,有感想,有感慨,更有感动与感谢。回头去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轻而易举获奖的,他们在走向领奖台的艰难跋涉中都仿佛完成了一次个人的长征,有的甚至像经历了一回人生与艺术的炼狱。获奖之后,他们都因此而完成了一次自我艺术与人生的阶段性升华。如今,他们中的多数人仍坚守在戏剧舞台上,创作演出,身体力行,引领着所在剧团与剧种继续探索表演艺术的深广疆域。少数人因为年岁或岗位的变化,演出逐渐减少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曾经主演的那一部作品和精心塑造的那一个人物形象已经镌刻在所在剧团与剧种的艺术画廊上,成为一个时期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成就标志,也成为所在剧团和剧种的艺术财富与再生资源,甚至成为后来者难以逾越的标杆。


甬剧《典妻》


2022年是王锦文主演的甬剧《典妻》创排20周年。2002年,甬剧《典妻》创排之前,王锦文所在的宁波市甬剧团门前已经挂出了另一块招牌——宁波市儿童艺术剧院。曾经的宁波市甬剧团在宁波市区的剧场演出已经寥寥无几,维持市区剧场演出则主要依靠包场演出说普通话的儿童剧,而若要演出甬剧,大都只能到宁波市郊的偏僻乡镇。其时,王锦文刚从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学成归来并被任命为宁波市甬剧团团长,她不甘心拥有近百年历史的甬剧和拥有50年历史的甬剧团就此改弦易辙,销声匿迹,她想通过一次绝地反击似的创作弥补甬剧与宁波城市观众审美风尚所出现的强烈落差,进而缩短甬剧与当代剧场及当代观众的心理距离,让甬剧重新回到城市中来。于是,她利用在上海学习时所结识的老师和朋友,在好奇、观望,乃至怀疑、质疑的艰难处境中,创排出了一鸣惊人的《典妻》。是年年底,甬剧《典妻》赴京演出,京城专业人士盛赞甬剧《典妻》是“2002年度中国戏剧创作的点睛之作”。次年,王锦文因主演甬剧《典妻》中的“妻”荣获第20届梅花奖。

在甬剧发展史与宁波市甬剧团建团史上,《典妻》是一部承前启后、升级换代的作品,王锦文也是迄今唯一获得梅花奖的甬剧演员。梅花奖既是王锦文的荣誉光环,更是她带领甬剧继续前行的动力源泉。20年间,王锦文以《典妻》为鞭策,几乎每年都创排新戏,都有新的思考。现在的她一面仍坚持创作演出,一面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创建了融研究、展览、创作与表演为一体的宁波市甬剧研究传习中心。既是台前的名演员,又是幕后的守护者。2022年正逢甬剧《典妻》创排20周年、宁波市甬剧团建团70周年,宁波市演艺集团组织了一次寻求剧种发展再转型的新创作,一部不同于《典妻》,带着现代艺术气质的新甬剧《柔石桥》应运而生。该剧以80后、90后的年轻主创团队和新生代甬剧演员为主力,标志着甬剧在新时代艺术观念与审美风尚中继续守正创新和探索前行的姿态。青年演员苏醒主演的《柔石桥》与20年前的青年演员王锦文主演的《典妻》既一脉相承,又遥相呼应,表现出两代甬剧优秀演员的青春接力与代际传递。

2023年是“都市新淮剧”《金龙与蜉蝣》创排30周年,也是上海淮剧团建团70周年。1993年,淮剧演员梁伟平因饰演《金龙与蜉蝣》中的蜉蝣而一举成名,并于1994年获得第11届梅花奖。《金龙与蜉蝣》是我与梁伟平合作的第一部作品,此后我们又陆续合作了《西楚霸王》和《武训先生》,上海淮剧团将我与梁伟平合作的这三部作品称为“都市新淮剧三部曲”。2023年5月23日,上海淮剧团将在上海美琪大戏院演出青年演员传承版的《金龙与蜉蝣》。30年前的1993年5月23日,都市新淮剧《金龙与蜉蝣》正是在这一天于上海美琪大戏院成功首演,并由此引发了延绵至今的关于“传统戏曲现代化,地方戏曲都市化”的理论思考与创作实践。梁伟平作为上海淮剧团“都市新淮剧”的重要实践者,也作为我在上海多剧种进行戏曲现代化与都市化实验的积极支持者,他与我既荣辱与共,又惺惺相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合作关系,如战友,如兄弟,更是人生与艺术的知己。

在我眼里,获得梅花奖以后将近30年来的淮剧演员梁伟平,真正体现出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精神品格。一方面,梁伟平谦虚谨慎,从不自满,舞台上每塑造一个人物,每演出一场淮剧,从不马虎,绝不懈怠,精益求精,全情投入,他对得起梅花奖演员的光荣称号;另一方面,梅花奖不仅是艺术的标准,也是艺德的要求,梁伟平以身作则,言行正派,崇德尚艺,敬畏戏剧。2017年我们合作《武训先生》,恰好是1957年出生的他满60周岁,我曾说《武训先生》是我为他度身定做献给他60周岁的生日礼物。读罢剧本,梁伟平意识到,他将在60岁时饰演的武训,比起他在36岁时饰演的蜉蝣、在42岁时饰演的项羽都更加繁难,更加吃重,但是他没有放弃,没有退缩,他默默制订了一个强身健体的计划。除了坚持戏曲演员每日必修的基本功训练,他还坚持每天一小时的跑步锻炼。也是天意弄人,就在《武训先生》完成排练预定了剧场演出日期之际,一位冒失的快递小哥因为违规行驶冷不丁撞断了他的胫骨。都说跌打损伤一百天,梁伟平没等到伤骨完全恢复便按原定首演日程粉墨登场。台上的武训唱做念舞、生龙活虎,台下的梁伟平举步蹒跚、需人搀扶。不知情者赞叹梁伟平技艺超群、炉火纯青,知情者心疼他意志超人、戏比天大。淮剧《武训先生》演出后,许多评论者将他的表演与当年主演电影《武训传》的赵丹相提并论,认为赵丹与梁伟平的武训各有千秋,彼此无可代替。为了保证《武训先生》演出所需要的超强体能,已过60周岁的梁伟平仍长年坚持每日一小时跑步,他说他还没有离开舞台,他不能让台下的观众感觉到台上的演员老了,力不从心了,那样他会觉得对不起观众。2020年以来的3年防疫,尽管演出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梁伟平一直坚持练功,坚持跑步,即使到在国外工作的儿子家里小住,体能锻炼仍坚持不辍。梁伟平表示有信心随时演出《武训先生》,他也准备好了2023年5月23日将在上海美琪大戏院举行的都市新淮剧《金龙与蜉蝣》创排30周年庆典演出,他想再次披挂上场饰演蜉蝣。

限于篇幅,我不能将与我合作的12位梅花奖演员都评述一番,但是窥斑见豹,仅从甬剧王锦文和淮剧梁伟平两位艺术家身上,就能够看到梅花奖演员大都具有的某些共性特征。梅花奖成就了获奖的演员,梅花奖也改变了获奖演员的命运,同时,获奖的梅花奖演员们又以获得梅花奖为新的起点和新的要求,由自发的拼搏到自觉的进取,由个人的奋斗到对剧团剧种的担当,他们中的很多人更是由那个剧团的领衔主演逐步成长为那个剧种的领军人物,自觉担负起中国戏剧守正创新与时代发展的光荣使命。

我曾经形容道:梅花奖演员身上有一种光环,获过梅花奖与没获梅花奖的演员就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别。我所说的“光环”,也许是一种自信,获奖后被充分认可的自信;也许是一种光泽,获奖后艺术上自觉提升、不断精进的光泽;也许是一种自律,身为梅花奖演员对于自己台上表演台下表现不能松懈不敢放纵的心理暗示性的自律。梅花奖对于它的获得者来说,是一段难忘的经历,是一番艰苦的历练,是一个美丽的梦想,它在每一位获奖者的心里永远是一方不容糟践的净土。这,或许就是梅花奖创办40年来所形成的有形与无形的魅力或曰魔力吧!梅花奖40年积攒的功德,是其他任何戏剧表演奖项所不能比拟的。

梅花奖创办以来的40年,也是不断自觉改革与自我完善的40年。首先,应该感谢当年创办梅花奖的前辈戏剧家。40年前,戏剧艺术经过“十年动乱”的人为破坏,元气大伤,人才断档,老一辈表演艺术家风华凋零,新一代青年演员凤毛麟角。创办梅花奖的初心,旨在推荐和发现表演艺术的优秀人才,尤其是发掘和鼓励青年演员中的优秀人才。20世纪80年代,正值思想解放、观念开放、积极进取、大胆探索的时期,在此背景下,全国各地的戏剧院团积极地把自己新创作的优秀剧目和在地方上具有影响力的优秀演员推送到北京,接受首都领导、专家和观众的检验。当时,一大批具有真才实学、德高望重的戏剧界大家云集北京,他们爱戏、懂戏,看戏、评戏,真正将进京演出的剧团和演员视为朋友、知己,相互间是一种亲密的友人似的水乳交融的关系。诚意的演出,诚意的观摩,诚意的请教,诚意的研讨,其乐融融,情真意切。那时的评奖,注重实事求是,没有照顾性的平衡,没有掺杂情感的倾斜,没有扶贫式的赏赐,更没有利益输送的交易,一切本着有利于戏剧创作、有利于提高表演艺术发展和与人为善的本分行事,因而特别具有专业性和权威性,也特别具有号召力与影响力。可以说,那是梅花奖最令人怀念的纯真年代。


川剧《李亚仙》


随着梅花奖的社会影响越来越大,梅花奖自身也在不断适应中国戏剧发展的新变化。特别明显的变化是申报梅花奖的演员队伍越来越庞大,获奖者数量也在不断增加。从前3届的一年10余人,逐年增加到一年20余人、30余人、40余人。评奖区域扩大到台湾、香港、澳门。获奖演员类别从一度梅扩大到二度梅,再扩大到三度梅(梅花大奖)。可谓全面向、广覆盖、多层级,逐步建构起中国戏剧梅花奖的评奖体系,客观上形成了中国戏剧演员的荣衔层级。这些举措,对于时代进程中的中国戏剧表演和演出乃至创作和研究都起到了积极的鼓励与推动作用。浏览中国戏剧表演艺术家1983年至2022年40年间的群芳图谱或群英画廊,梅花奖是它最精心的绘画师。

记得2004年与2005年的第21届和第22届梅花奖评奖,二度梅的获奖名额从前几届的每届4~6人,缩减到这两年的每届2人,且从第23届起梅花奖的评选由一年一届改为两年一届。年份增加了,名额缩减了,对当时正如火如荼、如日中天的梅花奖评奖来说,无疑加大了评奖难度。饶有意味的是,2006年9月,中央组织部在陕西延安干部学院开办“高级专家理论研究班”,戏剧界被选拔参加学习的有王晓鹰、孟冰和我等人。有感于梅花奖二度梅名额减少给中国剧协评奖工作带来的烦恼,我们几人商议,由我起草一封信,通过电话征求中国剧协领导的意见,然后大家一起署名,当面把信递交给专程从北京来延安为研究班授课的时任中宣部副部长李从军同志,信中建议中宣部领导考虑中国戏剧表演人才梯队建设的科学发展与合理布局,将被缩减的二度梅获奖名额从2名仍恢复到4名。未承想联名信递交之后中宣部还真的采纳了我们的建议,李从军副部长表示:“这几位都不是演员,都不是为了自己评奖。”因为此举,2007年第23届梅花奖评奖,二度梅获奖名额恢复到了4名。那一届共评出了2位梅花大奖,4位二度梅,39位一度梅,共计45位获奖演员,不期然间获奖演员数量创了历史之最。今日回想当年上书中宣部的义举,确是发自我们对梅花奖的真挚情感,许多演员因为主演了我们编剧或导演的作品而获得梅花奖,他们与我们是同甘共苦、携手同行的朋友,梅花奖评委对于他们的肯定,也正是对于我们的肯定,我们希望他们在表演艺术上的努力能够有一个不断攀升的阶梯和不断前行的动力。现在反观当时的情形,不断增加的名额和不断增设的层级,的确反映了当时梅花奖在全国戏剧界的广泛影响,呼应了戏剧界对于梅花奖荣誉的热切渴求,也标志着处在舞台艺术转型期的戏剧表演艺术的发展与进步。无疑,那是梅花奖发展历史的繁盛时期。

从纯真年代到繁盛时期,也会表现出事物发展的两重性。繁盛至极、绚烂至极的同时,隐忧也往往会浮现出来,改革便势在必行。现在回顾梅花奖最繁荣也最繁忙的时节,有些方面确实值得改进。一是但凡报评,必须进京。一出大戏,尤其是新创剧目,布景道具、演职员等,辎重运输,负担很重。为了评奖,常常是浩浩荡荡,开赴京城,租剧场、邀观众、请媒体、访专家,演出成本和人力成本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所谓晋京演出,重在影响,只求评奖成功,不计经济损失。表面上看,梅花奖是授予个人的荣誉奖项,但它又往往是一个地方、一个剧团乃至一个剧种表演艺术水准与综合演出实力的集中体现。因为有了梅花奖演员,剧团的演出市场和社会影响都得到了极大提升。但是,并非每个剧团都心甘情愿举全团之力去争取梅花奖。从演员的角度来说,排演新戏不易,晋京演出不易,被地方推荐也是不易,为了珍惜这些不易,并在规定的年龄期限争梅成功,许多演员不惜自掏腰包,有的倾尽积蓄,甚至卖掉房产,这些悲情故事、悲壮之举,又成为打动评委的感情因素。二是部分梅花奖评委的身份逐渐固化,民间戏称其为“职业评委”。评委的身份是长年公开的,评委在明处,演员在暗处,每到年尾临近评审收官,各地剧团争前恐后,扎堆进京,唯恐错过了当年的评审时机。有些评委年事渐高,晚上看戏,白天评戏,劳心劳力,也是苦不堪言。其时,圈内还出现了一个热词,谓之“跑奖”。跑领导,跑专家,跑媒体,跑观众,一个“跑”字,形象表达了申梅院团与申梅演员的争奖热情,也道出了他们的各种辛酸无奈……时至今日,我认为梅花奖评奖最重要也最必要的改革就是取消了“进京演出”和“常设评委”,这是为了地方的减负,也是为了自身的清白。特别是最近几届评奖,通过审看演出录像完成线上初评,然后集中少部分演员于某地完成线下终评,既省去了大量申梅剧团的进京演出成本,又通过少量进入终评的演员集中竞演产生影响,善解人意,体贴人心,讲求务实。与此同时,在制度上取消了梅花奖评委的常任和连任资格,初评、终评评委均采取临时抽签方式产生,大幅降低梅花奖评委年龄,扩大京外专家和造诣高深的表演艺术家充实评委队伍,得人心,孚众望,无非议,无差评,可谓风清气正,磊落光明。

6年前,即2017年,中央对全国文艺类评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对于梅花奖获奖名额的大幅削减和二度梅、梅花大奖奖项的取消,我与不少戏剧界同仁一样曾经持有保留意见。可是,当我们反思2017年前后的文艺评奖风气,又觉得中央的举措是完全正确的。是时,从中央到地方各个行政层级的文艺机关和文艺机构,无不热衷于评奖比赛,文艺界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协会、学会、研究会,随时随地都可以举办各式各样的评奖比赛。一个机构,一次评奖,动辄公布出数十个甚至上百个“获奖剧本”“获奖剧目”,一时之间,奖项目不暇接,奖状漫天飞扬,真是史无前例,闻所未闻。许多评奖更是有偿的,是需要缴纳评奖费用的,甚至有些评奖机构是靠收取评奖费用维持其运转的。2017年,正值党的十八大后中央反腐力度空前加强的时候,整饬评奖,严肃行风,是时代的呼声,也是民众的要求。结合当时的特殊背景,进而理解中央对影响巨大的中国戏剧梅花奖的评奖改革,也许就会心平气和得多。一个时期,在某些文艺评奖乱象背后隐藏着的,正是腐败的利益交换。所幸,梅花奖通过及时改革,敲响警钟,防范了腐败风气的侵蚀,捍卫了自己的梅花品格。

换个角度看,改革后的梅花奖取消了二度梅和梅花大奖,一度梅的数量从一年一届的30多人减少到两年一届的15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未必不是好事。也许,多有多的害处,少有少的益处,真正权威的评奖从来不以数量著称。例如,一直受到尊重的“中国戏剧·曹禺剧本奖”,长期坚持把两年一届的获奖作品数量限定在10名之内,近年更减少到5名,并且宁可少评,绝不超限,确保评奖的口碑和获奖作品的质量。我曾经担任过几届曹禺剧本奖的评委,说实话从来没有觉得名额少,有时反倒觉得名额多,特别是审读近年评选的剧本,心里常常会将之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获奖作品相比较,同样是获奖剧本,越比越感觉到与过去的差距。回看梅花奖20世纪八九十年代获奖演员的名单,我感觉还是要比数量扩大后获奖演员留给我的印象要生动和深刻。固然,时代在进步,艺术在发展,但并不代表戏剧文学与戏剧表演艺术一定是后来者居上。为此,每次参加曹禺剧本奖的评选,心里都多少有点不安。假如曹禺剧本奖获奖作品的数量增加一倍、两倍、三倍、四倍,每届评出20、30、40部,这种不安可能反而会淡化了,因为标准降低了,获奖剧本的水平已经不必再以当年的标准来衡量。

横向地看,中国作协设置的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包括全国电影、电视剧设置的各类综合奖与单项奖,从来都只有几名甚至就是一名获奖者。因为少而精,因为少而贵,因为少而众目睽睽,从而必须公开公平公正,更因为少而特别有荣誉感和成就感。世界之大,每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者只有一人,如果诺贝尔文学奖每年评出100位作家,谁还会去关心它?

我也留意到,由于获奖演员越来越多,也由于一度梅之后还有二度梅和梅花大奖,优秀演员获得梅花奖的荣誉感仿佛逐年下降了。以往获得梅花奖象征着人生与艺术的最高荣誉,渐渐地成了好演员的起步门槛,成了好演员走向最高荣典的第一级台阶。好演员获得梅花奖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似乎没有获得梅花奖荣誉的演员已经不能算是好演员了。争梅成功,欢喜几日,压力马上接踵而至,因为后面还有二度梅、三度梅,假如你不去争取,别人争取到了,那么你的梅花奖便暗淡了光芒,尤其是同剧种、同地区、同龄者。于是,对有些演员,特别是对一些具有超强实力与能力的演员来说,梅花奖大满贯便成为他的毕生梦想。到了这般田地,梅花奖便不是激励而是包袱了。

作为梅花奖一路走来的关注者与同行者,见证了梅花奖40年的风华岁月、风雨历程,目睹了梅花奖所走过的创办期、繁盛期和改革期,今天,又看着它走进了新的发展阶段。所谓“四十而不惑”,寄望梅花奖在40年行程的新起点上,不断创新发展,不断自我完善,最终建立起更科学、更公正也更完备的中国戏剧表演评奖评价机制,让光荣的中国戏剧梅花表演奖更加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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