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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夜话丨庐山的“新桃花源”

许崧 安吉创意设计中心ACDC 2023-03-04

红叶疯了的时节,又去了回庐山。上回是九月底,跟阿德一起去庐山脚下的桃花源看张小砚,她在里面建了个酒坊酿酒。桃花源阿德以前去过,我是头一回。去了才知道,原来桃花源是个景区,门口拦起来收门票的那种。



猛人张小砚 


在我认识的猛人当中(不知咋的,我也算认识过不少猛人),张小砚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十多年前她在汶川救灾,赤手空拳靠到处化缘办了八个帐篷学校,然后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走了,去西藏了,带着仅有的83元钱。


从西藏回来以后,她落脚在广州一个城中村的出租房里,每天早上卤一盆鸡脚端出去卖,卖得的钱拿来交房租吃饭,一边在她的破笔记本电脑上一字一句地敲出了那个当年天涯上两千万点击量的帖子。后来那个帖子出版成书,名曰《走吧,张小砚》,成了当年现象级畅销书。


然后就成了名人,就众星捧月,就到处都有追随者。张小砚随后做了一个叫“马托邦”的社群(比乌托邦少一撇的意思),据说会员有百万之众。


百度百科上对“马托邦”的介绍是这样的——“马托邦指一种追求自由与梦想,淡化社会规则和观念等级,倡导新人文精神的一种精神理念或一种生活方式。也可特指由张小砚发起并实现的一种松散组织,该类组织由具有相同生活理念和乐意互相帮助的人聚集起来,在组织中大家互相分享梦想、经历并逐渐建立联系,成为一个分享与联系的平台。”



归田酿酒 


接着她就消失了,不见了。后来她跟我说,那种从来少有人体会过的巅峰状态是很令人着迷,却也很容易让一个人迷失,所以一定要快点找到自己的活法。


她想要的活法是,找一片地,种田;找一眼泉,取水;用那地里收来的粮食,用那泉眼里流出的水,酿酒。总之,浪漫得一塌糊涂,听着就很容易让自己感动的那种。一般人这么浪过漫过也就算了,张小砚的猛,在于她真的会去干。我和阿德就是在她到处找地的时候认识她的。


再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找在庐山下找到了一眼好泉(据说还是陆羽官方认定的“天下第一泉”),酒坊建成了,出酒了。


小砚邀请天下好饮者去山里豪饮,大家自己带好下酒菜,酒管够。我无缘得见那样的场景,只在桃花源中的酒坊前听她一边说一边比划——“这里也躺着人,那里也是,那两棵树,看见没,也有人拴个吊床睡在上面……”。这一定是桃花源景区来客最多的巅峰时刻了。


我们在过去的六七年里很少联络,只是偶尔在微信里打个招呼说几句闲话,最多的一次交集是2020年我全国旅行时经过彭泽,在她家里吃了一顿饭。


今年再相逢,我们都很高兴分头都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关于乡村社区,小砚是最早听我说起的少数人之一。关于DNA,很多人看到的是一个新鲜事物;而今年小砚来DNA,看到的是我当年吹过的牛逼。


她当然不是特意赶来赞美我的,她是来眼见为实的。DNA的夜晚,猫女的咖啡车前,我们终于又能坐在一起“说彼平生”,补齐失散的这几年空白。



“少了谁也没关系”  


这些年在桃花源中,她在漏雨的破瓦房里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酒坊变成现实,发生在她身上和她的酒坊中的故事,“荒诞”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在大家眼里小砚确实活成了桃花源中的人物,深居山中,写字饮酒,自酿自售,只差“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实际上,她在那个山沟里单枪匹马经历了许多风雨,气质上可能更接近于“披头散发弄扁舟”。那些事的“不足为外人道也”,倒也挺桃花源的。


对于安吉数字游民公社,我猜小砚应该是喜欢的。离开之前她说了一句,这个地方少了谁也没关系,挺好的。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去桃花源找小砚的人,无关乎风景,不在意风月,只要找小砚,结果本来冲着岁月静好去的她,活成个著名景点的样式。“少了谁也没关系”是去中心化社群的特征,聪明如小砚,在DNA才住下没多久就注意到了。


“少了谁也没关系”,是一个社群能真正长久的秘密,也是我和阿德的目标。看起来似乎好像我们做得还不错。



“市民”和“农民” 


另外,从交谈中得知,跟村民相处也并不总是愉快的,有时候可能还会很令人沮丧。小砚本来就不属于会认命的那种人,如此这般是一定会挣扎的。我相信她也一定是把能挣扎的都挣扎过了。要我说,这就是独自搬去陌生乡村的典型案例。


在浙江乡下,十里不同音的地方,只要口音稍稍不对就是外人,有的人家搬来住了几十年还是“外人”。乡村有非常好客淳朴的那一面,也有非常顽固坚硬的一部分,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融入”的。


很多人并不曾意识到的是,相较于“市民”,“农民”才更具有经营属性。很多“市民”一辈子也没有真正做过生意、接触过经营,因为从不需要。但种地的人则必须不断计算投入产出,不断衡量得失,“审时度势”是非常具体而有用的基本功,因为要确定地面对“看天吃饭”的不确定性。


这样两种不同属性的人相遇,没冲突才不正常。所以下乡去生活是要有起冲突的思想准备的,这点觉悟都没有不适合过乡村日子。除非一群人一起。


人群是正态分布的,一定基数以上,哪怕好人占了绝大部分,但也一定会有流氓出现。给一个人群贴上标签,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说到底都是简单化,也都是绝对化。正常的社会就该是什么人都有才对,因而也就会什么人都遇到。


张小砚的内心之强大,我认为是远超过一般人的,她也确实都应付下来了,但也不代表她会喜欢那样的冲突。



牯岭镇和数字游民 


来过DNA以后,她邀请我们去桃花源看看,也讨论看看数字游民基地是否有机会在桃花源里落地。这是我们会在两个月前去庐山的原因。我前后大概去过七八回庐山,却头回在山上山下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因为有张小砚领着。


这点倒是跟大理很像的。我们常说到了大理要穿过9又3/4站台进入一个平行世界,才能看到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而能不能找到那个站台要看机缘。穿越站台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大部分情况下要靠机缘,最确定的是有个本地的人领着。庐山也是一样。


庐山上有个牯岭镇,人口一万多,一百多年历史了,是个全须全尾活色生香的小镇,可不是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那种假模假式的“特色小镇”。


牯岭镇源自百多年前传教士为了上山避暑而建的一条街,称为Cooling Street,音译过来而成“牯岭”,是中国少有的由外来语汉化来的地名。也因此,牯岭镇的建筑以西洋风格为主,呈现着很不一样的小镇景象,深受大家喜爱。国共两党领导人都曾经很喜欢到这里避暑,因而名人住过的别墅在庐山上星罗棋布。


庐山上的牯岭镇(图:阿舒)


牯岭镇非常符合我对“理想小镇”的想象,一代代居民在这里生活,彼此间熟识,走到哪里都有熟人。虽说是小镇,但居民中有一群中科院庐山植物园的科学家和工作人员,注定了科学的文艺的元素都不会缺席。


今年第二次上庐山的机缘,是前次在植物园认识了几位新朋友,一起聊起生态彼此都听懂了,就邀请我在红叶节的时候来庐山做一场分享。


生态这件事大家喊得凶,真正的明白人不多,之前我觉得比较能相互明白的人多是互联网行业的,到了庐山植物园才醒悟过来人家才是根正苗红,顿时心有戚戚焉。这次再来,红叶节么,当然正是红叶盛放时节,山上美得时时要屏住呼吸;又因为跟前次认识的新朋友正在发生“一回生二回熟”效应,有了“走亲戚”般的心情,总之开心得不得了。


庐山“红疯了”的枫树(图:沚枫)


最近小砚躲在山上正在写她的新书《新桃花源记》,说是要把酒坊的那些故事记录下来,我们正好去探个班,也正好把她拉出来秋游兼喝酒。跟张小砚一起喝酒、听她讲故事的那种快乐,无与伦比。


下山之前,小砚把山下温泉镇和山上牯岭镇的党委书记都请来,让我介绍安吉的白茶原模式,讨论了在庐山落一个数字游民基地的可能性。我和小砚都觉得,如果在酒坊边上生活着一群活跃的年轻人,大概才是真正的“新桃花源”的完整模样。我们都对这样的前景抱着谨慎乐观的态度,又都非常期待。


延伸阅读:

张小砚 | 十年踪迹十年心(点击链接阅读)



茶山夜话专栏

本专栏作者许崧是长居大理的旅行作家,社区研究者,DNA(安吉数字游民公社)和ACDC(安吉创意设计中心)项目召集人。许崧将在这里持续和大家探讨用创意设计解决乡村问题的可能性。


封面图:阿舒拍摄于庐山



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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